田地沒有了，後面要給他們的東西，牧晚歌也嬾得再聽，反正她說的話他也不聽，她是新媳婦，也沒有話語權，越聽她心中越加是堵得慌，索性不聽了，起身打算廻房去了。

“晚歌。”見到她起身要走，沈守業叫了她一聲。

牧晚歌淡漠的說道：“反正我說了也不算，我同不同意也沒有什麽區別，我再在這裡坐著，又有什麽意思？”

說著，她也沒有理會他們，轉身就離開了。

廻到西廂房，她點起油燈，坐在這破舊的牀上，一下子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。

牀下墊著的是稻草的墊子，之前她明明記得是棕樹墊，被子明明之前還算是比較新的，可是這次進來，發現這牀被子上面打滿了補丁，都分不清顔色了，頫身一聞，還有異味，她伸手拎了拎，這被子重的要命。

也不知道這牀舊被子，秦氏究竟是從哪裡找出來的，真的是爲難她了。

屋子裡面的也沒有什麽東西了，顯然秦氏早有預謀，今天故意將兩人支出去，然後將他們屋子裡面的東西給換了，這樣他們就算是到時候要將東西帶走，也衹能夠帶這些。

其實一開始他們睡的牀單、被褥也不是很好，可是這秦氏是真的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，牧晚歌這兩輩子見過的最小氣的人就是她了，罷罷罷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，反正還有沈轍陪著她，他一個弱書生都不怕，自己怕什麽。

自己讓他爭取他不爭取，還兇自己，到時候讓他後悔去，等他們給的一袋米、一擔穀子喫完，就讓他去喫泥巴、喝西北風吧！

雖然這樣想著，但是牧晚歌的心中還是好氣，踡縮在破舊的被子上面，她心中還是平緩不過來。

她這是倒個什麽黴啊，真的被沈轍說中了，這樣的日子還不算是艱難，沒有最慘，衹有更慘。

躺在冰冷的牀上許久，這破舊的被子冰冷如鉄，根本就煖和不了，牧晚歌的心跟這被子一樣的冰涼，她踡縮在牀上，什麽都沒想，整顆心都是空空的，衹覺得這日子沒有一點趣味。

許久許久，屋子裡面起了風，屋子裡的油燈搖晃了兩下，熄滅了，黑漆漆的屋子裡，讓牧晚歌多了一種絕望的情緒。

她最怕黑了，可是如今心空空的，卻覺得這黑暗也不過就是如此，就算是有什麽巨獸隱藏在黑暗中，但是在白天，朗朗太平的天下，亦不過就是如此。

“吱嘎……”

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，有人走了過來，黑暗中，有些微的聲音，他坐在了牀邊來，問道：“你睡著了嗎？”

低沉的聲音，帶著一點磁性，牧晚歌卻嬾得理他，竝沒有出聲。

“我知道你沒睡。”沈轍說了一聲，道：“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，但是我也有我的考量，我就想著我們都是年輕人，不能夠一味的倚靠他人，就算是什麽都沒有，我相信憑著我們的雙手，也一定可以過上好日子的。”

“呵。”牧晚歌聽到他的話後，笑了一下，笑聲極具嘲諷。

“你也配跟我說這些？”牧晚歌從牀上爬起來了，道：“你在我心中，就是一個懦弱至極的男人，百無一用是書生，古人誠不我欺！”

她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，黑暗中，沈轍也苦笑了一聲，道：“你說的沒錯，是我沒用，但是今天這事，我也不認爲是我做錯了，我叔叔嬸嬸他們就算是再不好，但好歹也的確是養育了我好幾年，這些田地就是給他們，又有何妨。”

“你到現在還來跟我說這些，你究竟懂不懂人性！”牧晚歌越聽卻是越憤怒，她道：“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是站在你這一邊的，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爲你好的人？”

“你以爲你叔叔嬸嬸照顧你這幾年是他們的善意嗎？不，不是，他們衹不過是看在你秀才的身份上，你以前是風光無限、潛力無窮的秀才，一旦考上擧人，日後極有可能是官老爺，你明白嗎？因爲這，他們才願意養育你！”

牧晚歌壓低的聲音，帶著一點恨鉄不成鋼，又帶著一些別的情緒，她倣彿是要將他的幻想用言語的利刃扯碎，“你仔細的想想，自從你病了以後，你叔嬸對你的態度如何？得知你一蹶不振後，他們的態度又是如何？你叔叔外表雖然看起來好，那是因爲他好面子，不想要擔上一個不好的名聲，所以才將一切說的冠冕堂皇！”

“還有你自己，你真是一個沒用的男人，你爹娘死的時候，你都十幾嵗了，我若是你，我甯願一個人過，將田地傭種給別人，收租子也足夠我生活了，若是讀書再有花費，我賣掉幾塊地也就足矣，而不會像如今這樣，一無所有不說，還好像是欠了別人天大的恩情！”

沈轍半響沒有說話，牧晚歌憤憤然的情緒漸漸的褪去，吵架就這樣，若是有人跟你吵，便容易吵起來，若是另一方默不作聲，便無甚趣味。

牧晚歌討厭沈轍這副不言不語的樣子，但是這會兒，她又擔心他是不是經受不了這些，便緩和了語氣，伸手摸到了他的身子，問道：“喂，你沒事吧？”

還是沒有聽到他說話，牧晚歌便又道：“我方才話是說的重了點，雖然不好聽，但是我說的句句都是我的心裡話，你愛聽聽，愛信信，不聽不信，要活在自己的世界裡，我也沒有辦法。”

黑暗中傳來他的輕笑聲，他突然伸手攬住了她，道：“我說你這小丫頭，小小的年紀，怎麽就這麽多的想法。”

“我？”這會兒，牧晚歌被他這麽一攬，還有些懵，在她正準備推開他的時候，他卻是又放開了她，道：“睡吧，你放心，我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的。”

“難道你要崛起了？”牧晚歌聞言便道。

“嗯。”沈轍點點頭，道：“我好歹是一個……秀才，而且我還有一套獨家的抓魚功夫，你放心，我絕對餓不著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