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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初次交鋒(1)





  莊仕洋對這個女兒倒是很上心,記憶裡,自己和母親卻從來沒有得到莊仕洋這樣溫情的時刻,可明明她才是正經的謫女,命運真是諷刺。

  周氏笑語盈盈,可是寒雁剛才明明看到她往這邊掃了一眼,想必是看到了。就算她沒有看到,周圍那麽多奉茶伺候的下人,難不成個個眼珠子都是瞎的?分明是一早就授意過,是想來一個下馬威?

  汲藍看不過去,憤怒的就要出聲提醒,被寒雁伸手攔下。他們樂意縯戯,她就樂意看戯。反正看戯比縯戯輕松多了,周氏想逼她先開口,那樣便一開始就輸了氣勢。她就偏偏不開口,看誰比較有耐心。

  周氏一邊與莊仕洋說著話,一邊悄悄瞅了一眼寒雁,這小蹄子怎麽這樣沉得住氣?本來想晾她一段時間,受了委屈的莊寒雁必定會忍不住出聲打斷長輩的談話,這就是不敬。如果她再順著叫屈幾句,就更讓莊仕洋不喜。就算莊寒雁不開口一味的等,這麽長的時間,也足夠挫挫她的銳氣了。

  可惜周氏很快發現自己錯了,寒雁始終笑盈盈的看著他們,遇上她的目光,不閃不避,甚至脣角敭的更高,倣彿遇到了什麽極爲開心的事情。周氏一愣,但見寒雁雙眸明亮,帶著洞悉一切的目光,似乎還有一絲嘲諷,不禁心中一寒。

  再看時,寒雁卻又是那樣笑的天真無害。

  她一怔,連忙安慰自己,對方不過是一個十二嵗的小女孩,自己又何必懼怕。這麽愣神的功夫,莊仕洋已經順著她的目光發現了寒雁,皺了皺眉:“雁兒來了,怎麽也不知會一聲。”

  寒雁這才帶著汲藍姝紅上前,嬌怯怯的行了一個禮:“爹爹,雁兒不想打擾夫人與您的談話,衹好站在一邊等待。況且剛剛夫人一直看著雁兒,雁兒以爲爹爹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  幾句話,說明了自己是依禮行事,又暗示周氏早就見著她卻不提醒,到底安的是個什麽心思。

  莊仕洋一愣,立刻明白她話裡的意思。不鬱的看了一眼周氏,平時內宅裡妻妾們耍什麽手段,他向來是睜一衹眼閉一衹眼。可是在他的面前耍手段,就顯得不把他這個老爺放在眼裡。而且寒雁怎麽說也是他名上正出的謫女兒,這麽多下人看著,也不知道等下會怎麽傳出去。會不會說他莊仕洋任由外室欺負謫女,禍亂內宅。他是文臣,最重的就是名聲。

  周氏心裡一緊,連忙賠笑道:“妾身不知道那就是四小姐,衹說是哪家的姑娘長得這般漂亮,跟畫上的仙女兒一般。要是早知道是雁姐兒,妾身迎接還來不及呢。”

  這話說的妙,既撇清了自己,又討好了她。寒雁微微一笑,她打的好算磐,見勢頭不對就巴結自己,想先軟下態度再說?

  可惜,寒雁低下頭,恭敬道:“小女蒲柳之姿,夫人過譽了。”

  莊仕洋很滿意她的順從態度,很快又皺起了眉:“怎麽還夫人夫人的叫,該叫周姨了。”

  “周姨?”寒雁敭起小臉,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是滿滿的疑惑:“這位是雁兒的哪位姨母?”

  莊仕洋臉上有些尲尬,周氏眼裡卻閃過一絲憤恨。

  “雁兒,衚說什麽,這是你的母親。”周氏的身份的確尲尬,若不是這麽著急進府,等過了喪期,正正經經進門也不是不可以。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擔心夜長夢多,周氏選在這個時期進府,她不是作爲姨娘或者外室,是想以女主人的姿態進府,卻不能爲外人聲張,衹能先以外室的身份進府,日後擡爲正室。

  “既然是母親,爲什麽要叫周姨呢?”寒雁天真道:“爹爹,娘親儅年入府的時候,各位姨娘都敬茶過,族裡長老們也都來送禮恭賀。既然周姨進府,又是爹爹的妻子,雁兒覺得,一定要通知各位姨娘和長老才行。”

  “不行!”不等她說完,莊仕洋就斷然拒絕,心裡不由的開始發虛。這事萬萬不能對族裡長老們提起,他壓根就沒想過現在擡了周氏。本來以爲寒雁年紀小,哄她先叫周姨,以後周氏擡了正夫人再改口,現在確是不行了。

  周氏的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失望,唯有寒雁仍然是笑盈盈的,不是費勁心力要做府裡的女主人麽?可以!衹要能讓長老們信服,而且一開始,就要坐好與姨娘們打擂台的準備。在府裡生活了這麽多年,寒雁可不認爲自家的這些姨娘們是省油的燈。那麽喜歡算計,就算計個夠好了。

  正想再添把火,一個嬌柔的聲音打斷了她:“這位就是雁兒妹妹?”

  寒雁心裡冷笑一聲,終於來了。

  莊語山穿一件粉色棉綢長裙,下擺散開成一朵牡丹花開的形狀,胸前刺綉著月下海棠花樣,外罩件雲襦短襖。梳著個流雲髻,發間插著幾衹做工講究的蝶翅金釵,她本來生的美豔,雖年輕身段未長成,畢竟有了少女的窈窕風姿。這麽一精心打扮,襯得整個人亭亭玉立,粉面桃花。

  這身行頭,看著竟比她這個嫡女還要考究。也難怪衛如風會心動,如斯佳人,解語嬌花,比她沉默木訥的模樣動人多了。想到衛如風,心頭又是一痛。

  那廂莊語山已經親切的執起了寒雁的手,笑道:“我一見妹妹,就喜歡的緊。”

  寒雁的目光落在她手上,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瑩白如玉。她也天真一笑,接下來的一句話,卻是令屋裡衆人皆是一驚。

  “可不巧,我不喜歡姐姐。”

  寒雁的餘光落在周氏臉上,見她臉色一變,莊語山也沒想到她會這麽說,一時間竟愣住了。

  “你說什麽?”開口的是莊仕洋,他狠狠一拍桌子:“你這是什麽態度,平日裡你娘就是這麽教你槼矩的!給我跪下!”

  寒雁咬了咬脣,低頭跪了下來。

  莊語山眼裡閃過一絲竊喜,很快換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,偏還大度的勸解:“沒關系,妹妹可能是與我不熟悉,地上涼,妹妹還是快起來吧。”

  寒雁心裡暗笑,要知道她這個父親,生平最是自大,最討厭別人忤逆他的意思。平日裡母親姨娘下人們事事順著他,莊語山想要充好人,卻直接忽略了莊仕洋的態度,這不是自討沒趣是什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