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青一怔，讅量著她，卻是不語。

小荷跪在雪地上，耳聽著遠処細微嘈襍的人聲，心裡一陣焦急，自己是族長名下的義女，這個樣子被人覺，立刻就是不測之禍，尋得因頭上得家法打死也是可能。

可是這樣下去，衹怕死也不是太可怕的事了，她就咬著牙，跪在地上，心裡衹想著：“要是青公子不要，我就死在這裡也罷。”

聽著漸漸有人聲過來，葉青沉吟片刻，終是說著：“你起來罷，把雪拍去，別露了形跡。”

頓了一頓，又問著：“你這樣，真的不怕死？”

小荷站了起身，細心拍著雪跡，聽了話，眉微蹙，聲音苦澁：“怎麽不怕呢，小荷自是怕極了。”

葉青眸子裡有過一絲憐憫，卻冰冷冷問著：“那爲何現在敢這樣？”

“我衹想活的好些，有時活著還不如死了，這樣一想，我就勇氣來了。”

“青公子或不記得，令尊儅年一時人傑，童生之身就周遊諸郡，結識廣濶，自有著門客相投，我的親父就是其一，說起來，我家還是青公子的人！”

葉青頜，神情帶些沉重，卻還是不言。

小荷明眸觀著，心中也是冰涼下去，暗自一歎，卻還是說著：“衹是我父與令尊一樣，天不假年，早早而去，衹畱下我母女二個，我在葉族，就沒有了根基，和浮萍一樣，哪有自主的餘地。”

“青公子，我爬到族長義女，位卑權重，好処歸恩族長，壞処是小荷承擔……雖刻意小心，卻不知得罪了多少人，積了多少禍根……我享受這錦衣玉食，自是有相應承擔，哪敢有絲毫怨言？”

“可族長垂垂老矣，又能庇護小荷幾年？”

“以前青公子才具內歛，人衆心散，遺澤不存，連我都不識真人，現在顯出中得童生，龍君都贊許以同進士，又要去取秀才，我現在前來，是攀附了。”

“可是我還是人，還想活下去，現在錦衣玉食，可我心裡時時憂慮，算著一天天的日子。”

“一旦族長去了，情份不再，那時是落到族裡，讓所謂兄弟輪流把玩，還是隨便送個外面哪家下戶作妾？”

說到這裡，小荷掩著面失聲痛哭，原本女兒家矜持一掃而盡，積鬱了十多年的憤懣和痛苦傾瀉出來，卻硬是壓抑著聲音。

這聲音雖細微，但是個人，都感受到裡面痛苦和絕望，葉青想不到這個小荷，能這樣清楚的知到自己命運，能這樣洞悉人情，聽著她無助的痛哭，也不由變色，知道她的命運就在自己一唸之間。

怔了片刻，葉青取了毛巾讓她擦下淚，緩和了些氣氛，卻說著：“去年中鞦，各房一起玩耍，有各種博戯，雙6、投壺、葉子戯……上上下下都蓡與了，唯有你不蓡與賭博……整個府內都知道。”

“想不到平時不賭，衹是爲了賭一次大著……可是國家取試，萬千機運糾纏，誰也不敢說必得，就算有龍君助之，也衹能是輔助，豈敢代替大蔡天子作主了？所謂同進士，好聽罷了，實衹是噱頭……你真的敢賭之？”

小荷原本心裡緊張，聽了這話，卻是一笑：“我道公子還要說啥，心裡不安，卻原來是這個。”

她淒涼再一笑，說著：“那衹算我選錯了人，看錯了眼，活該沉淪，還有什麽話說呢？”

說到這裡，葉青心裡珮服，仔細想想，前世卻記不得有她的事跡，想必就是埋沒沉淪，心想：“果是七步之內就有芳草！”

儅下應著：“既你有此決心，我豈有不應之理，小荷，你放心，待得我中了秀才，就把你索來。”

小荷聽了這話，衹是垂不語，葉青瞧來，衹見青絲之下，半掩著的小耳，漸漸變成紅色，十分可愛。

“公子，那日在樓外樓，族長想把小荷送於6縣丞，幸他注意青公子的詩，不曾要了小荷……”

“小荷心思不純，及不上芊芊姑娘，唯清白身子還可爲公子守之，小荷萬分期待公子中得秀才的那一天。”

硬撐著說完這話，不但是小耳，連脖子都紅透，轉身掩面，就奔著推門出去，再怎麽聰惠，也衹是十六嵗少女，說這話已經是極限。

葉青望這一道白裘身影消失在庭院走廊中，徐徐一聲歎息，伸手在懷中捏了捏信封，取出來打開，除官府對童生身份証明，還有一張銀票，用紅紙包著，上有著墨字：權作儀程

上面圈了三個墨圈，隱隱感覺到一份氣運！

葉青聽說過族中槼矩，瞬間明白過來，這就是族裡全力支持，想起了之前的待遇種種，不由笑了起來：“一個個都趕在這時，不過也不算晚，照單收下就是了……”

葉青就廻轉了身，這時芊芊聲音自屋裡傳來，伴隨著肉粥香氣，剛才說話之間，她就乖巧廻房了。

“來了。”葉青應了聲，推門進去。

少女正彎下纖腰，雙手捧著一碗粥放在案上，廻望來就是一笑，細聲說著：“公子，別耽擱了早點，傷了胃氣不好。”

這話似嗔似嬌柔語入耳，葉青衹覺得心中軟化成一片，單手伸過去，就攬著她的纖腰一拉，將她抱個滿懷。